崔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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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玲
人物小档案：
吉木：“50后”，1992年举家来深。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28岁的周子迁正骑着他的座驾ＴＯＰＥＡＫ ＪＡＮＧＯ 6．1山地自行车、背着被他称作“男人一生中其中一个情人”的 ＮＩＫＯＮ Ｄ90单反相机和全部的给养行头，奔波在阿里去往叶城的路上。他正在参加大运会“单人单车环游中国寻找中国的2011个ＵＵ”活动。跟我们不懂独自一人骑车行走的乐趣一样，一眼看不懂的“ＵＵ”，其实指的就是“笑脸”。
周子迁的爸爸吉木是位美编，我们有将近20年的时间坐在一个办公室里，现在又住在一个小区成为邻居。认识周子迁的时候他刚刚跟父母从重庆到深圳，还是个调皮中带着羞怯的小男孩。好像一夜之间，这个小男孩长大了，成为一个酷爱运动、乐于探险、立志骑着自行车走遍世界的青春偶像。
两天前，周子迁的妈妈卫平还对前些天他在荒漠里突然失去信号断了联系的情形心有余悸，絮絮地诉说她的担心与恐惧。我当然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可是，谁家的父母能够拴住那颗豪情万丈、渴望飞翔的心？又有谁能挡得住被大自然深深吸引的青春脚步呢？所以我对小迁的妈妈说，试着让骄傲代替心中的焦虑，相信大自然会庇护自己的孩子，就像孩子热爱大自然一样。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这个家庭喜静胜过好动。吉木是个好厨师，兴之所至，会露上一手，邀请三五知己到府上大撮一顿。几乎每一次我都在受邀之列。他的回锅肉、麻婆豆腐都上过报纸的“晒厨”版，他家的川味火锅已成“保留剧目”，味道比外面的酒楼丝毫不差，而且绝对不担心里面有潲水油。闲暇时，吉木喜欢画漫画和钓鱼，没听说他对运动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卫平大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学德语出身，早年做过导游，后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还兼些保险业务。她说，每天在外忙忙碌碌，一回到家累得恨不得躺在床上，楼都懒得下，根本不爱什么“运动”！
像成千上万的中国“80后”孩子一样，周子迁在高考前一年才定下自己的专业：他要学美术！虽然爸爸就是干这个的，可是老子对儿子的选择却并不完全支持，因为仅一年的时间起步到考试实在是太短了。不过妈妈对儿子很有信心，她相信父母的基因加上周子迁的聪慧，梦想终究能够变成现实！那时候，青春期的周子迁每天为挤上高考这座独木桥而备受煎熬，给人的印象是性格内向、沉默少言。蓬勃而又忧郁的青春，遇上残酷无情的高考，和所有处在这个时期的中国青少年一样，10年前的周子迁也像只随时会被压力挤爆的皮球。他的父母都说，那个时候，在他的眼神里，根本找不到和运动以及大自然有关的蛛丝马迹。
黑暗的日子终于过去！周子迁如愿以偿地进入深圳大学美术学院。在大学，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真有艺术的天分。如他所说：“大四下学期，临近毕业。很幸运，大多数人在为毕业后的去向发愁时，我经过大三时的努力，已经和深圳一个较大的广告公司建立了关系，工作不成问题。在一个旅行者的影响下，加上自己在做学生时接单子攒了几千块钱，又有时间。于是走出了生命中的第一次——一个人上路！”
那时候，吉木和卫平还不知道儿子所谓的“一个人上路”是个什么概念。我记得有次清早我搭他们的车，这个闹钟也叫不醒的大男孩被他爹一边骂，一边在路上飙车送他去上班。他妈在旁边唠叨着：“晚了5分钟，会不会又被扣钱啊？”后来再搭车时，他们俩在车上兴奋地告诉我说，现在儿子不像以前那么爱睡懒觉了！“喜欢运动，一有时间就锻炼身体！”我听着也觉得挺好，现在的“80后”，生活习惯往往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吃垃圾食品，懒惰不运动。偶尔运动一下，会让父母有种受宠若惊的喜悦。我们一致认为，运动这事值得鼓励，要钱就该给钱，要物就该送物。这年头，物质决定态度，在深圳，“80后”的父母用金钱来表明态度，这是必须的！
不过好像还没等到父母怎么表现，周子迁就被公司派到了上海。据他说在上海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忙于生存和工作。根本没有时间运动。不过，老虎总有打盹儿的时候，偶尔的一个盹儿，让他开始混“磨房”（一个聚集众多户外运动和自助旅行爱好者的网站）。用他的话说，这才找到了“组织”。这时他远在深圳的老爹老妈，还正喋喋不休地嘘寒问暖，告诉儿子注意身体啊，多吃什么，少吃什么，不要整天对着电脑，有时间多出去锻炼……
一年多以后，周子迁又回到了深圳。在他眼里，这个他自幼生长的城市变得似乎有些陌生。而在父母眼里，一年不见，儿子变得让他们几乎不认识了……他不仅每天运动——登山、徒步穿越，而且还开始骑自行车上路了！小迁自己说，2006年2月自助游云南，在中甸的龙行客栈看到一帮奇装异服之人，声称要骑车去拉萨。那时的感觉是：他们是疯子。可是两年多以后，他也“疯了”！
做一个运动狂人的父母需要怎样的心理素质？这可能是大多数抱怨孩子终日与电脑如胶似漆、不爱运动的家长无法想象的。吉木和卫平的纠结常常令我无言以对——我们同属一代对孩子最舍得付出却也最无能为力的父母，所以我们才有本事养育了一代史无前例的“80后”啊！
2008年7月，周子迁几乎让父母同时“发疯”：他提交了辞职报告，要独自骑车去西藏，然后穿越喜马拉雅山到尼泊尔！
2008年的8月12日，小迁上路了。再回家，已经是4个月以后的事。这期间，他有时打电话，有时上网视频通话，还有些时候，父母只能通过他博客上的图片和只言片语注视着他的身影。到了这个阶段，作为父母，吉木和卫平已经认命了：毕竟，儿子干的是自己热爱的事。比起他们一生循规蹈矩的“体制内”生活，儿子的特立独行、非同凡响让他们在担心挂念的同时，也尽情地感受了一次随心所欲的狂野和气吞山河的勇气！
这之后，周子迁还参加了“2009中国青年志愿者欧亚骑行活动”，并获邀在当时的王荣市长的带领下到贝尔格莱德25届大运会闭幕式上接旗、骑车穿越欧洲6国。所到之处，受到明星般的欢迎。他的那些“粉丝”当然看不到在他耀眼的光环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父母内心所承受的一切。我相信所有明星的背后，都有亲人在默默地承受着他风光背后的那份孤寂与牵挂——谁让他们是一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呢？
现在，小迁又一次走在了自己选择的路上去寻找中国的2011个“ＵＵ”了！据说这次活动路线总长约29000公里。时间跨度长达400日。从最北的漠河到最东的抚远；从最南的三亚到最西的喀什，骑行线路连接起来几乎是一个完整的中国轮廓。两个星期前，他刚刚登上世界之巅的珠峰大本营。我看到他在活动“志愿者简历”中是这样写的：“职业：设计师、策划师、插画师、业余运动员”，如果他真是这样设计自己的人生，那么在他走遍千山万水拍摄的2011个笑脸中，应该有两个是属于他的父亲和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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