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19, 2010

生死关头 坦然应对

  

生死关头坦然应对
生死关头坦然应对

  责任编辑:胡 民美编:段莉莉

  影响有影响的人

  被困海底78小时 打桩工范声家

  生死关头 坦然应对

  本报记者 罗京

  ■他是一个普通的湖北农民工,以打桩为生;罕见的事故让他命悬一线,举国关切;经过近78小时的惊悚考验,竟然身心俱健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海底时他数数,数了24000下

  这是11月的杭州湾,寒风渐起,海水冰凉,著名的杭州湾跨海大桥不时被云雾隐去。

  18日上午,大桥对面的嘉兴电厂三期取水口工地。范声家拿着风镐,正在深24米、直径1米的钢护筒内,破碎高度超过施工要求的混凝土;妻子陈凤梅则站在筒外,用提篮将碎渣吊起,倒入海中。

  这个36岁的女人,当天早上预感不好,劝丈夫不要下去了。但是,一天700块的工钱,让他没法犹豫。

  9时多,突然,“砰”的一声,8毫米厚钢板焊成的护筒,被海潮瞬间挤扁!后来被吊起的护筒,中间就像被挤瘪的牙膏皮,仅底部以上1米来高,因混凝土支撑还维持着大体的圆柱形空间,而范声家就困在里面。

  “我当时要是站着,肯定被挤成肉饼了。”他后来说。

  救援行动随即开始。按照计划,只有由潜水员潜入海底,将挤瘪的护筒连混凝土基柱一起割断、吊起,范声家才有生还的希望。

  救援总指挥在上面喊话:“要坚持,再过24小时你就出来了!”

  在15米深的水下,范声家反倒鼓励上面的人:“你们抓紧搞,我很好!”问他要什么,除了牛奶、饼干,他更喜欢“送点香烟和白酒下来。”

  然而,水下切割异常艰难,潮汐变化,挖好的起割机坑,很快又被泥沙掩埋,然后又是工具损坏……预计步骤一再延迟。

  24小时过去了,怕他睡着,上面不断敲打钢筒,向他喊话。而他也从容地应答,静下来,便数数、按摩腿脚……

  32小时、48小时、56小时……范声家一直透过头顶的缝隙注意天黑天亮,时间一次次延长,他难免害怕了,他在黑暗中默默起誓:“要是我以前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次就该死了,可我没有啊……”

  他又想起了家人:“我们一家人,不但没有害人,还做过好事,老天肯定不会让我这么早就去死的。”于是他又接着数数,获救后他还记得,“总共数了24000多下。”

  78小时后,钢护筒终于被吊到岸上。范声家居然自己爬了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好人不会死,我是个好人。”

  范声家获救后,一遍遍重复这句话,那是他不能动摇的信念。

  而救援总指挥、浙能嘉华发电有限公司总经理金利勤则说:“我最要感谢的就是范师傅,没有他的乐观、坚强,救援不可能这么顺利!”

  也不知道被困了多长时间,在漆黑又冰冷的钢护筒里,范声家开始扳着指头计数。

  44岁的他,刚刚逃过一劫:海潮将一根硕大的钢护筒挤扁时,他刚好在弯腰劳作。

  他被闷在直径和高度才1米的空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重见天日——周围温度不到5℃,御寒的只有一件单薄的红色工装;除了蹲着,就是半蹲;而汹涌的海浪,随时可能将沉井震裂,倒灌的海水可以让他瞬间窒息……

  打桩16年,国内没去过的地方很少

  范声家28岁才做父亲。他的父亲卧床多年后,也恰在那年去世,而因为没有积蓄,拿不出钱为父亲办个体面的后事,自小好强的他感觉在乡邻面前“面子里子都丢了”。

  也是在那年,他辞掉了在镇上水泥厂的工作,开始做一个挣钱更多、也辛苦得多的打桩工。

  打桩工干的活,主要是给建筑物打基础、“下脚”。一般来说,挖得越深,工价越高。

  范声家打的第一桩,在武昌东湖旁边。此后,他的打桩工地,遍布大江南北:近的就在武汉、鄂州、大冶,远的到过青海、内蒙古,“国内没有去过的地方是少数。”

  但这种活常常要靠自己找,因此,平日只要有空,他必看央视《新闻联播》,目的很简单:“国家有什么工程,肯定先在上面播一播。”

  十多年来,他参与过的建筑有学校、医院、工厂、商品房、民房,还修过高速公路、高速铁路。提到现在从上海到汉口只要4个小时,他不无自豪,“麻城那一段,我也出过力。”

  打桩工有时也放炮炸山,比较危险,但工钱高,范声家一般都不放弃。

  妻子往往阻止他,说:“超过8米的坑莫去挖,把命搭上划不来。”但是,只要有了工程,范声家还是“包工头电话一打,就带上铺盖,坐他的面包车连夜往工地赶。”

  此次的嘉兴电厂三期工程,是他今年接的工钱最高的活:在水下破碎、清除混凝土,每米1000元。事故发生时,他已完成了4米,等剩下的15米完成,当月“有2万块收入,再回黄石做一个工程,今年就起篓子了。”

  范声家获救后,在送医院的救护车上想:“明天可以接着干活了”,他害怕工头不让他继续干。果然,打桩工被勒令停工,来自大冶市保安镇的4对农民工夫妻,包括范声家和妻子,被要求“结完工资立即回家。”

  出院那天,范声家迟迟不肯动身,在项目部经理要求工头垫付了4000元给他,他悻悻地离开。

  对因此而出名,他觉得别扭

  在范声家脱险后的第2天,网友迅速在“百度百科”中创建了名为“范声家”的词条。

  上电视、登报纸。回乡后,前来采访的记者依旧很多,范声家成为土地贫瘠的枫林村的焦点人物。对于因此而出名,他觉得和缠扰他的噩梦一样,别扭而讨厌。有时,他甚至自责:“虽然出事我没有责任,但国家为救我,花了几百万,太多了!”

  朋友来劝他:“你年纪不轻了,就不能找个轻松点的活干?”

  “我生活水平高,不打桩会饿死。”因为长期做体力活,他每天半斤酒和1包烟,晚餐一盘荤,每月开销900元。有打桩的活干,夫妻两人一天至少可以赚300块。“停下来只花钱不赚钱,我哪有那好的命。”

  范声家私下说,他其实还有一个目标:在镇上买一套房子,送7岁的儿子上寄宿制学校。但他又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太大,现在,镇上商品房每套均价超过20万元,寄宿制学校学费每年要2万多。

  靠着打桩积攒的钱,去年,他扒掉父亲留下来的土房子,盖起二层楼房。小楼虽然外面光鲜,但里面惟一的大件电器——深红色的海尔冰箱,却是赊来的,因为儿子老吵着要吃冰棍。

  不过他还是很自豪,“我一个小学四年级都没有读完的人,不靠父母全靠自己,把楼房修起来了。”

  而说到自己的下一目标,他觉得非买一台工程钻机不可,但“买钻机还差10万块钱,不晓得能不能借到?”

  与记者的交谈中,范声家屡次提到钻机:“那家伙好!刮风可以挖、下雨可以挖、冬天也可以挖,挖的都是钱啊……”

  而记者只能沉默以对,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跟你说也是白说,人都要靠自己一双手,靠别人不现实。”

  左图:身体尚在康复期间,范声家便“溜”出医院,迫不及待地回归到自然的生活状态。

  (本报记者彭年11月24日摄于浙江平湖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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